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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我们坐在墨西哥北部城镇Creel的一个小小的旅行社里,门敞开着,清晨的阳光穿过门斜斜的照进黑漆漆的室内。由于海拔很高,空气中仍带着夜晚没有散去的凉意。门外是镇上最大的一条商业街,时不时有当地人从门前走过,但是更多的还是各种颜色流浪狗打着哈切懒懒的走到阳光下一屁股坐下眯着眼晒太阳。
说是这是镇上最主要的一条街,其实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也就10来分钟而已,但这是进入到Copper Caynon的入口,也是我们进入峡谷之前最后一个比较大并且有加油站,通公路,有小酒店的城镇。真正进入峡谷之后会怎么样我们不得而知,虽然这是据说比美国亚利桑那大峡谷还要大的峡谷,可是网上只有寥寥很少的陈旧信息,说峡谷中通往某某村的一座桥被大水冲垮了,或者越野车在穿越峡谷的过程中在残破的石头土路的摧残下连爆了三个轮胎,幸好有在峡谷中开矿的卡车路过才侥幸得以修好车顺利离开峡谷,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信息。更不要说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关于墨西哥北部城市华雷斯(Cuidad Juares)和杜兰戈(Durango)为中心的毒品和墨西哥贩毒集团猖獗的新闻,美国政府更是发出了多个关于墨西哥北部旅行的安全警告。在美国有这么一个玩笑,如果你跟人说你要去墨西哥自驾游,很多人都会建议你把车开去加州,从加州把车放上集装箱,穿过墨西哥,再运回美国。不过玩笑归玩笑,深处这样一个敏感地区的腹地,前途又是未知的路况和旅程,我们不免心生忐忑。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在旅社工作的当地人Gustavo,圆圆胖胖的身材,带着很多墨西哥人都有的爽朗的笑容。
“你们想知道去到峡谷的路怎么样吗?”道明我们的来意后,Gustavo起身拿给我们一张地图。“Copper Caynon是一个很大的峡谷区,有很多个峡谷组成,你在地图上看到离Creel最近的村落是Ureqie, Creel在峡谷的顶端,而Ureqie在峡谷最底端河流经过的地方。从Creel到Urique是只有一条山路,而且全程下坡,建议你们至少在Urique呆一晚,然后第二天再从Urique出山,但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路,你们的车可以吗?你的车技怎么样?”
我看了眼玻璃丝,不是很自信的说了声,“还不错吧”。平路开开我还可以,山路我还真是没有什么把握。Gustavo笑了起来,“那就是不错啦,一般姑娘都比较谦虚”。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套歪门理论,只能尴尬的附和着笑笑。“虽然路比较难开,但是你们的LandCruiser应该没有问题的。至于安全嘛,确实山里的一些村庄是有些被毒品集团操控着的,但他们一般不会对来旅行的人怎么样的,你们放心吧!”
从窄小黑暗的旅行社里走出到屋外的阳光下,我不知道Gustavo的话让我们对接下来的旅行放心了一些,还是他的过分乐观让我有些更加忐忑了。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可能再开一整天的山路回到Chihuahua,便抓紧时间收拾好行李给Fred加满油上路了。
峡谷深处的世外小村庄
开出Creel没有多久,两车道的柏油马路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车道的土路,由于峡谷的岩石结构以及多年采矿对山体造成的伤害,土路上布满了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的岩石。由于我们在峡谷的顶端,所以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沿着蜿蜒曲折的土路下坡,路的一边是山体,另一边就是低矮的树丛夹杂稀稀拉拉的墨西哥仙人掌,但即使有树丛遮挡,也能在缝隙中瞥到树丛下的万丈深渊。
面对这样的路我根本没有勇气尝试开车,只有让玻璃丝以二十迈的速度全程挂着R挡慢慢挪动。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但时不时在路上出现的开矿的卡车才让我们心惊胆战,狭小的山路,每次远远的看见远方山路上扬起的尘土,我们都要屏息凝神,赶紧找到路上一丁点宽敞的地方停下车等着他们经过,而错车的时候,卡车们肥硕的身体往往占据着路的一大部分,和我们毫厘之差擦身而过,而我仿佛都能听见Fred轮胎碾压着路的边界,石块从山崖上滚落的声音。然后我们还要忍受着卡车扬长而去卷起的漫天尘土,在一片朦胧当中慢慢向前挪动。
就这样,不知道经过多少辆卡车,走过多少的150度的大转弯,上上下下多少次,我们终于在某个山顶上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峡谷中的小村庄Urique。
Urique是一个只有一千多人口小村庄,它静静的躺在峡谷深处的最底端,Urique河从村庄流过。住在村庄里的大多是当地的印第安人叫Tarahumara人,他们以善于长跑而闻名于世界。国家地理杂志曾经做过一个关于人的专题节目,节目中他们身着短裙,长袖衫和自家制的凉鞋奔跑于Copper Canyon的崇山峻岭中,一跑就是两三百公里。
我们并没有看到奔跑的印第安人,但是我们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小村庄。出乎意料的,并不像我们一路上路过的一些村落显得萧条颓败,Urique虽然比这些村庄都小很多,房屋设施看起来也很简陋,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村庄沿河而建,房屋都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街道两边,没有什么汽车,孩子们在街上奔跑,果树和鲜花伸出院落点缀在街边。在村里的一条主要街道两边散落着卖鸡蛋西红柿和自家做的玉米饼的杂货店,堆着矿泉水瓶的卖纯净水的商店,当然也少不了挂着可口可乐标志的小卖部。不知哪家用巨大的音箱放着音乐,整个村落都沉浸在欢乐的墨西哥音乐声中。
我们在村里唯一一个当地人开的民宿的菜园里安营扎寨。民宿的主人叫Veronica,她是在这个村庄里出生长大并且遇见她的丈夫的,之后她随着她的丈夫去美国生活了几十年,退休之后她还是回到了这里,即使从这里去最近的城市要走十几个小时的山路。她开了这个民宿,招待像我们一样偶然间来到这里的旅人,在菜园里种满了香菜,萝卜,洋葱,还有木瓜和仙人掌。在这里除了村里的人很少有外人到来,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网络,我从来没有去过这样闭塞的地方,可是却是无比宁静安详的一个晚上。
人生中最美的日落
清晨告别Veronica,我们踏上走出峡谷的路。原以为我们已经完成了峡谷中比较艰难的一段路,gps也显示我们距离峡谷外的第一个城镇El Fuerto也只有6个小时的车程而已,没想到这一天却无比艰难。先是我们走错了路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接着是路越来越难走,昨天的土路已经变成了由土和巨大石块混合的怪物,Fred在这样的不能称之为路的路上小心避让着巨大的石块和深坑艰难前行。就这样,原以为太阳下山之前我们可以早早的到达El Fuerto,没想到太阳还有半个小时就下山了,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没有走完,Fred的油箱警告灯也已经亮了。而这会的路上,不要说游客,连采矿的卡车也有几个小时没有见到过了。
在这样的时刻,更讽刺的事情发生了,突然间好好的路上出现了一道树枝篱笆筑起的大门,把整条道路死死的拦住了。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走回头路吗?估计开回到Urique要明天早上了,夜晚开这样的山路无疑是不明智的选择,看看gps也没有任何一条可以绕过这个门的道路。在门的那一头,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我无法看到太阳,只能看到万道金光洒在道路上,山坡上,山坡上的仙人掌上。热水澡和温暖的床和我们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难道我们就要被卡在这道门前进退两难吗?
我不甘心。跳下车,我们围着这道门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我看到在门的边缘有个小小的暗扣,想也没多想,我轻轻的把暗扣网上一提。“砰”的一声,整个篱笆门都倒下了。
顾不得想太多,玻璃丝和我一路小跑跑回车,开上Fred就从门上开过。门那头的路果然更差了,但是比起开回Urique的可能性,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抱怨了。
在这样的时刻,我看到了人生中最美的日落。果然,万道金光中,一轮巨大的火红的太阳挂在层层的山峦上,开始还有些刺眼的光芒,渐渐的只剩下红色的圆球先是触摸到山尖,迅速的只剩下半个,再看整个都不见了,只剩下勾勒山峦的光芒。
我想下车拍下这绝世的日落美景却被玻璃丝制止了。在看玻璃丝无心看任何风景,而是有些疯狂的开着Fred不顾山路危险的一路向山下俯冲。渐渐的天完全黑了,不知过了过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完车里的汽油突然抛锚在这山间。
突然间所有丁玲哐铛的巨大噪音和无尽的剧烈摇摆瞬间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轻微背景声,车平稳的开上了一条柏油马路,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也曾去过亚利桑那的大峡谷,虽然也很壮阔美丽,但你可以轻松的从平坦的公路开车进入峡谷最深处,将最壮美的景观一览无遗。而Copper Caynon, 虽然有疲累有冒险,但在你渐渐深入的过程中,她会将她的美一点一滴的展现在你眼前,直至你内心深处。
也许我曾经也在别的地方看到过美丽的日落,但没有可以今天我看到的日落相媲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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